第一篇 让历史告诉未来

  刚刚破土的野菜、萌生嫩芽的树叶,被饥民挖尽捋光,所有的树,都只剩下了枯枝,裸露着白晃晃的树干在风中瑟瑟发抖,灾区“树木约损十之七”。当一切“代食品”吃尽的时候,当大地一片精赤无可采摘的时候,饥民们睁着饿红的双眼,将手伸向他们的同类。漠漠荒原“道上有饿毙者甫行仆地,即被人碎割,血肉狼藉,目不忍睹。甚至刨墓掘尸割裂煮食,厥状尤惨”,这是1930年3月《民国日报》的记载。真是十室九空堪人怜,妻离子散各逃生。因饿死饥民太多,兰州用大车投送尸体入黄河。

  “掘尸、碾骨、易子而食”这些文言字眼使我们只能想到“人非人也”。能把坟墓中的死尸挖出来吃,把人骨磨成面粉去吃,可以想见饥荒达到何种程度。由于存在怜子之心,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子女去烹食,只好让别人去杀害,自己又杀害别人的子女,所谓“易子而食”,饥饿已经把人性摧残到何种程度?康有为在其《大同书》中记载:“光绪二年,山西全省之大旱,饥人相食,易子而骸其骨”,这里的“骸其骨”,是指把孩子的肉吃掉,而把骨头又互相归还,这是不忍心的奇异表现。

  1930年春天,甘肃雨量比较充沛,但其他灾祸却频频发生。榆中遭山洪,靖远遭黑霜,永登、永靖、定西等地五色怪鼠摧损田地,庄稼遭殃。猩红热、喉痧等传染病流行,“死亡者达五六十万人”。在这场大灾难中,人口不足600万人的甘肃,死亡高达250多万。

  杨巨川(1873—1954),甘肃榆中县青城人氏,清光绪甲辰科进士,曾在其《戊辰》的叙事诗里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当时兰州的市井图:“……群居乞食难,蔽体褴无裳;寒日照华林,层层围粥场;一勺觅未得,俄喧践踏僵。老弱蹇不前,空盎泪盈眶;并日不一食,颓然卧房廊。或冻而堕指,或断豆(颈)自戕……”

  甘肃省政府主席刘郁芬电呈南京政府:“甘肃各地,连年天灾兵祸。田庐毁没,村落焚毁,树皮草根俱已食尽;人相争食,死亡枕藉,山羊野鼠均已啖罄;既乏籽种,又缺耕牛,度时不遑,失时谁计?虽有沃壤,终成石田,似此惟势,将座谈春耕,无望秋收。灾民流离失所,无家可归者,在百万以上。哀此边民,宁可同归于尽。”

  据通渭县二塬大队二塬生产队张淑芳老人回忆:民国18年,全家32口人,饿死了26口,我和丈夫、弟媳带了几个孩子外逃,在路上又饿死两个孩子。弟媳把一个3岁的孩子放在路旁,想让好心人捡去,结果让老鸹叼吃了。王山大队甜水井的穆进保仍记得当时的惨景:民国18年前,殿房沟、阳洼、甜水井3个村16户、90多人,到第二年春播时只剩下2户9人。

  甘肃的贫瘠,可以说是令历代的统治者伤透了脑筋,在可考察的几百年间,那些最清廉的“父母官”,对这块贫瘠土地上啼饥号寒的生灵,能做到的,不过就是上奏折,乞求皇恩浩荡,免皇粮,赈饥民。要让脚下这块赖以生存的干旱贫瘠之地斗转星移,变成一块林茂粮丰、六畜兴旺的丰腴之乡,这实在是一个难圆的梦啊!为了这个梦的实现,陇中人民进行了苦苦的探索,一次次执著的追求、一次次坚忍不拔的奋斗,却都一次次无功无望而止。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,就是这块“得天独薄”的土地实在占不到些许的天时地利,随着生态环境的不断恶化,展现于人们眼前的是气候愈加干燥,水源日趋缺乏,旱灾频率越来越加剧。据《定西县志》载:自宋至民国35年的931年间共发生旱灾29次,平均30年一次;清朝的268年中发生旱灾16次,平均17年一次,1912年至1946年间的35年中发生旱灾8次,平均4年一次,再到1952年至1982年间的1.4年一旱,而1960年以来的22年中,就出现大旱6年,中小旱10年,丰收的只有3年。

  这是大自然的惩罚啊!

       回眸历史之一:1960年大饥荒,天灾人祸紧相逼

  历史不可能重复,但历史现象却可以重演。1960年前后的“三年困难时期”,我国许多地区又上演了历史上悲惨的一幕。对这一幕,老百姓至今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。

  一、惨痛景象,不堪回首

  1958年,一些地区出现饥荒,1959年开始,中国几乎进入了全民饥饿状态,一些“左”倾路线肆虐的省份,饥饿和死亡尤为突出。国家统计资料表明:1960年安徽人口的死亡率高达68.60‰,人口净减384万;云南人口死亡率高达26.26‰,人口净减17万;青海人口死亡率高达40.73‰,人口净减11万;贵州人口死亡率高达45.38‰,人口净减101万。

  1961年7月1日青海省《小组会议简报》称,全县163个队中有112个大队大量死人,尸体成堆,有的队死亡达40%。汉东公社水磨石沟的一个水洞内就放了100多具尸首,黄鼠湾队有一天一个马车就拉出30多个死人。上亲庄死亡1600多人,老幼堡大队死亡600多人。1960年湟中县饿死人15230人,占总人口的12.87%,死绝户达1000多户,700多个孩子变成孤儿。牲畜死亡4718头,占总头数的25.7%。

  如此大规模的人口净减量在人类历史上都是惊人的!

  1958年甘肃开始出现饥荒,1960年甘肃省饥荒达到了最高点。据后来甘肃省统计局与公安局公布的资料,当年人口死亡538479人,死亡率高达41.69‰,人口自然减员336097人,人口自然负增长26.02‰。各地粮食断绝,人口外流和大量死亡的情况十分严重。

  查阅甘肃省各有关地州《地方志》、《人口志》,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,1960年是甘肃大饥饿大死亡的高峰,全省各地区都呈现出死亡的恐怖和死亡的惨景:

  张掖专区整体死亡率高达45.06‰, 死亡人数103217人,自然增长率呈-26.78‰,人口自然减员61349人,其中酒泉市死亡率高达43.57‰,死亡人数16129人,自然增长率呈-28.21‰,自然减员10442人;张掖市人口死亡率高达60.46‰,死亡人数20296人,自然增长呈-45.62‰,自然减员15314人;安西县死亡率高达53.21‰,死亡人数20296人,自然增长呈-45.62‰,自然减员15314人;高台县死亡率竟高达72.04‰,死亡人数11262人,自然增长呈-65.29‰,自然减员10206人。此外,张掖人口呈负增长的有永昌县,人口自然增长为-20.77‰,民勤县为-35.30‰,武威县为-26.78‰,敦煌县为-8.09‰,人口死亡率均在25‰~43‰之内。

  1958年,号称人均有粮2000斤的定西专区,1960年人口死亡率为59.04‰,死亡人数137248人,自然增长呈-43.44‰,自然减员100979人,其中定西县死亡率高达64.21‰,死亡人数为14611人,自然增长呈-47.50‰,自然减员10809人;会宁县死亡率达38.34‰,死亡人数9182人,自然增长率呈-21.73‰,自然减员5204人;通渭县的情况更为可怖,全年出生人口705人,而全年死亡人数竟为42838人,当年总人口为209743人,死亡率高达204.2‰,人口自然增长呈-200.84‰,自然减员42133人;陇西县死亡率高达62.24‰,死亡人数为21536人,自然增长呈-51.16‰,自然减员17703人;榆中县死亡率为28.10‰,死亡人数6006人,增长呈-13.85‰,自然减员2961人;岷县死亡率高达77.10‰,死亡人数29489人,自然增长呈-64.80‰,自然减员24785人。

  整个天水专区死亡率达54.54‰,死亡人数165904人,自然增长呈-43.16‰,自然减员131291人,天水专区的一市七县全部人口自然增长呈负数,死亡率最低的天水市为24.78‰,最高的西礼县竟达94.53‰,自然增长最低的西礼县为-84.39‰,最高的天水市为-8.44‰,这个地区死亡人数最多的西礼县有43793人。

  平凉专区死亡率为22.79‰,死亡人数为50253人,人口自然增长呈-7.79‰,自然减员17178人。其中号称1958年建了13000多家工厂,已经实现工业化的静宁县死亡率高达54.19‰,死亡人数达24783人,人口增长呈-44.85‰,人口自然减员20513人。

  从1960年全省各地很高的死亡率和巨大的死亡数量看,甘肃省在这一年是充满饥饿的一个年份,几乎没有一个县市无饿死人的现象,惨痛景象,痛彻人心。

  由于父母双双死亡的现象大量发生,形成了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,即孤儿问题。

  饥荒造成了难民剧增,饥民大流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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